“离异带孩子”怎么了？真正的危机来了

作者丨林悦

编辑丨悉尼国王

投完8份简历，周莉接到了一家保险公司人事部的电话。

“36岁，离异，有孩子”，电话那头，得到这几个关键词后，面试官打算提前挂断电话。 此举激怒了周丽。 她大声问道：“离婚的孩子怎么了？” 对方解释道，“你孩子这么小，身边又没有男人，哪来的力气干活？”

“去你的！” 周丽骂了一句，挂了电话。

周丽个子不高，性格开朗，嗓门很大。 她曾在一家大型上市医药公司担任行政专员。 “我去的头三年，是派遣劳务，后来转为集团直接用工。” 虽然她在公司工作很努力，但因为不是技术岗，可替代性很强，所以经常担心被裁掉。 尤其是在越来越多的985、211甚至海外背景的年轻人加入后，这种担忧愈演愈烈。

以前，她最讨厌被部门经理拉着去应酬。 这几年，她发现领导连应酬都不愿意给自己打电话了。 同事们从最初的姐姐姐姐，到现在的阿姨。 公司领导以前亲切地叫她小周，现在直接用“嗨”“那个谁”代替。

周丽意识到，真正的危机来了。

危机首先与年龄有关——无论是公务员考试还是互联网公司，35岁以下往往被作为入门门槛。 近日，四川某道观甚至招收道士，没有任何“薪俸”，年龄限制在“18周岁以下，35周岁以下”。 而到了裁员的时候，这个数字将再次成为无形的衡量标准。 中华全国总工会2022年全国调查显示，54.1%的35-39岁员工担心失业，70.7%担心技能过时，94.8%感到压力，都是所有年龄段中比例最高的。

前不久全国“两会”上，全国政协委员、全国总工会办公厅主任卢国权也提到了35年——他提议中的老现象。 恶性内卷、人才浪费、就业市场脱节，加剧了劳动者的焦虑，引发了一系列经济社会问题。”

35+，离异带娃

周丽的事业危机早早就开始了，她也因此格外努力——为了长期在公司工作，她牺牲了很多个人时间，婚事也一再推迟。 而当她休完一周的婚假回去上班时，发现原来的工作已经换成了一个年轻人。 站在熟悉的办公室里，周莉发现公司可以在没有人的情况下正常运转。

“35岁现象”在职场越来越普遍。摄影：林悦

她求助于部门经理。 经理看在老员工的份上，给她换了工作，给她起了后勤主管的头衔。

意识到危机的周丽，一切都靠自己。 她不仅要负责公司的快递、信件、包裹派送，还要为业务员工订办公用品、瓶装水、订酒店、订公交车票，俨然成了物流专家。 为了保住工作，她以“甲方爸爸”的态度对待领导和同事——笑迎无怨。

32岁时，周莉有了一个女儿。 当她休完三个多月的产假重返工作岗位时，之前负责的后勤工作又由年轻人接手。

一番交涉后，周丽又换了个职位——电话客服。 这份工作要求她每天八小时接听客户服务电话。 当然，这听起来是一份枯燥的工作，但周莉却觉得自己必须要全力以赴。

之后，她的生活除了接电话，就是回家带娃。 孩子两岁时，周丽离婚了。 她给出的理由是，两人的价值观相差太大。 离婚后，女儿跟随了妈妈。

2022年，周莉35岁，这将是她在这家公司的第14个年头。 离婚的打击和生活的压力，让她长期失眠。 她每天掉很多头发。 她筋疲力尽，眼角和脖子上的皱纹更多了。 她意识到自己不可避免地变老了。 虽然现在的工作让她觉得一点意义都没有，但作为单亲妈妈，她没有勇气辞掉。

2022年1月，毫无征兆，周莉被裁员。 没有理由。

压力骤然增大——虽然前夫会按时支付孩子抚养费，但不包括周丽的开销。 她每个月还要支付2000多元的房租和各种生活费。

前几个月，她去批发市场买一些女孩子的饰品，在夜市卖。 生意还不错。 后来受疫情影响，夜市无法继续营业，小生意逐渐没落。 2023年春节过后，周丽开始四处投递简历，求职意向依然是行政总监。 她一连投了8家公司，只有一家打回电话——也就是周丽骂“操你妈”的公司。

在一些企业，35岁以上的工人将面临就业困难。摄影：林悦

接下来，她在投递简历时，将求职意向中的“主管”换成了“专家”。 但很少有公司愿意雇用她。 她要和无数毕业生挤在一起，参加所在城市的春季招聘会。 为此，她特意穿上了职业装卡在35岁就业门槛的打工人，打印了几套精美的简历。

35岁的门槛在招聘会上依然赤裸裸的出现。

周莉发现，她喜欢的职位基本上都要求“35岁以下”。 但也有企业表示，“条件特别优秀的应聘者年龄可以放宽”。 但当他听说周丽“带着孩子离婚”时，立马以不合适为由结束了谈话。

眼看着在招聘会上找不到工作，周莉突然想和这些公司竞争一下。

她直奔一家只招收“35岁以下”员工的公司，询问是不是年龄歧视。

万宝毫不掩饰，“年纪大了，有很多事要做，带孩子不加班，出去应酬不喝酒。为什么？”我应该这样做吗！”

对方的话还没说完，周丽就起身离开了。

被职场抛弃的中年男人

徐佳最近也经常去参加招聘会。 但很显然，“金三银四”的职场规则对他已经不起作用了——他已经38岁了——一个在职场上略显尴尬的年纪。

徐嘉已经失业半年了。 他的模样也很符合人们想象中的失业中年，消瘦消沉，每说几句就深深叹息一声，好似好久没有好运了。

他的厄运是从失业开始的。

在此之前PC28有正规官网吗？，徐嘉的生活还算顺利。 他从农村到北京上大学。 毕业后进入大型互联网公司运营部，一步步从普通员工成长为管理团队，最高年薪超过50万元。 他凭借自己的努力，在大城市安家落户加拿大28微信群大全，娶妻生子。 不依靠家人，他在大城市买了房，娶妻生子。 一切顺利，但在 2022 年 10 月发生了变化。

“35岁就业门槛”持续引发热议。摄影：林悦

去年9月初，徐佳的妻子生下了二胎。 为此，他特地请假照顾家人。 10月份再次上班时，公司直接通知他“优化”了。 所谓“优化”就是裁员。

事实上，在徐嘉被裁员之前，他所在的公司业绩一直在下滑，陆续有人被裁员。 而且，近两三年来，公司几乎没有招聘新员工。 即便如此，徐佳并没有意识到危机，“我工作一直兢兢业业，每年的考核都是优秀的，和领导的关系也很好，怎么可能被裁员呢？” ？” 更何况，在几次裁员期间，对公司没有任何影响。 徐嘉的踪迹。

坐在快要丢掉的工作岗位上，徐嘉给三位人缘不错的领导发了微信，试图以这种方式留下来。 而他得到的回复是“哥保重”、“你会做得更好”、“年轻人都不想招了，更何况我们这个年纪”。

徐嘉“认命”。 他领了赔偿金，在工作站收拾好个人物品，默默离开。 没有人向他道别。

在乘地铁回家的路上，他满脑子都是抵押贷款、汽车付款和抚养两个孩子的费用。 对于这件事，他的妻子并没有太多的怨言，只是催促他​​赶紧找份工作。

徐嘉学的是通信工程，他一度觉得这个专业很好找。 于是，他重写了自己的简历，贴在了招聘网站上。 “一共提交了几十份！” 不是徐嘉不想多投稿，而是很多公司在招聘的时候直接把年龄限制在35岁以下，他连投简历的资格都没有。

那些不限制年龄的公司主要提供销售和客户服务职位。 这种职位给不了他预期的“3万月薪”。 刚失业的时候，徐佳就放不下自己的身材。 有一次，他接到一家药企人力资源的电话，对方说销售岗位月薪1700元。 ”徐嘉道：“你们太黑了！ 对方直接回答，“你都快40岁了，还能选择什么？”

渐渐地，徐嘉的心态发生了变化，他不断降低应聘的职位和期望的薪水。 最后连工作都不想找了。 他每天白天和晚上都和朋友们一起去钓鱼。 为了钓鱼，他不仅不带娃，有时甚至不在家吃饭。 面对妻子的抱怨，他滔滔不绝地说：“网上很多人都在搞钓鱼笑话，成了网红，赚了很多钱，我也可以走这条路。”

不久前，他终于等到了面试通知。 是一家国有保险公司，招聘职位是“电话续保专员”。 工作内容是坐在办公室督促购买车险的客户续保。 月薪上限8500元，最低保障3200元。 事实上，这个职位的要求也是35岁以下，招聘人员声称要给徐佳“特批”。

在长期找不到工作后，他被感动了。 “是国企，虽然赚的不多，但是很稳定。” 徐嘉这样安慰自己。 但实际上，公司对他的用人方式是三方派遣，待遇还是比国企员工差很多。

从外贸到外卖

38岁的赵东不像徐佳那么挑剔。 离开公司后，他做过销售，开过网约车，还做过几个月外卖。 而他之前的身份是某知名外贸公司的经理，中间被派往海外几年。 公司发展前景很好，赵东的收入也很可观，早早的就全款买了房子。 自从失去了买房的压力，赵东就进入了躺着的状态。 他相信自己这辈子永远是一个幸福的中产阶级。

但从2020年底开始，他的公司开始走下坡路。 国内类似业务的企业不断向海外扩张，挤压其业务空间。 “公司的订单越来越少，2021年下半年，就没有订单了。” 赵东表示，他们的工资下降了30%，但大家也在等待转机，相信会有转机。

但转机并没有发生。 2022年春节过后，老板通知全体员工解散，复工时间未知。

赵东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丢了工作。 由于手头有些积蓄，所以头几个月他并没有太着急。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，他的安全感越来越少——他迫切需要一份新的工作来改变这种状态。

也因为35岁的门槛，被多家公司封杀。

2022年4月，在朋友的推荐下，赵东去了当地一家建材公​​司的市场部做业务员。 销售的工作并不复杂。 无非是通过各种方式让别人购买你公司的产品。

为了达到这个目的，赵东几乎每个晚上都泡在酒田里。 在他的汽车后备箱里，总是放着茅台和中华烟。 除了陪酒，他还经常要替甲方负责人去幼儿园接孩子，去医院照顾甲方家里的老人，甚至在甲方家人需要的时候换厕所，来回跑的是赵东。

妻子看不下去，说他“越来越像狗奴才了”，让他再换工作。 2022年7月，与妻子发生激烈争吵后，赵东离开了那家公司。 从那以后，他再也没有在任何公司工作过——他提交了简历，但从未接到过任何意向电话。

因为之前应酬太多，体重从70斤变成了现在的85斤。 头发也顾不上打理了，坐在沙发上，肚子微微隆起。 妻子说，他一天比一天邋遢，“以前不是这样的，不穿正装不出门，头发一丝不苟，天天跑。” 父母双方都忍不住唠叨，“一个大男人天天在家干什么？”

最终，赵东决定开着自己的SUV跑网约车。 而当他办完登记PC蛋蛋QQ群薇，把自己的跑车办好后，才发现这是一份性价比极低的工作——每天挣的钱，刚好够给车子加油。

正当他准备投递简历重新找工作时，很多地方因为疫情而沉寂，他甚至无法离开社区。

居家隔离的赵东终于有了不上班的正当理由。

后来，他的妻子看到了一份送货员的招聘广告，建议他去看看。 “以前是做外贸的，现在可以做外卖了。” 赵东自嘲一笑，立马按照广告上留下的电话联系上了对方。 这个职位没有年龄限制，对方只需要一辆电动车。

外卖公司很快给赵东办了通行证，他正式上班了。 那时候因为很多人不能出门，所以需要的物资都拿出来了，每天订单都很多。 “送货时间谁都不赶，能送来就行。” 赵东说，他每天早上7点到晚上10点接单，不分昼夜。 一天下来能赚几百块，一天甚至能赚到1000多块钱。

这样的“好日子”在防疫政策放宽后也将走到尽头。 有时他一天赚不到100元。 2023年春节，思索良久，他决定放弃外卖。 “我担心我做的外卖越多，我就越找不到其他工作。模式是送外卖。”

“金三银四”职场法则不适用于35岁以上人士。摄影：林悦

最近几个月，在人才市场上，赵东经常遇到同行。 一位刚刚被房地产公司裁掉的HR告诉赵东，他亲手删除了很多35岁以上应聘者的简历。“我记得他说过，在很多HR眼里PC蛋蛋QQ群薇，35岁以上的人35岁，工作积极性和活力下降。”

赵东不以为然，“这个年纪的人，经验和能力都已经成熟，家庭压力只会逼着他们更加努力。”

来自体制内的年龄焦虑

但毫无疑问，赵东的说法很难在职场上得到认可——不仅企业不接受，系统还把35岁作为入职门槛。 前者甚至被视为对后者的模仿。

全国政协委员、中华全国总工会办公厅主任卢国权在接受其他媒体采访时提到，“因为在一些政府机构的招聘工作中，有一个不超过35岁的标准，这也会导致一些企业有意无意地效仿。”

35岁的姜超就被这条“死线”卡住了。

蒋超是县人大公务员。 他“上岸”时26岁。 工作的第二年，他结婚了。 他的妻子是一名高中教师，在省会城市工作。 他们相隔80多公里。 大多数情况下，姜超只能在周末回家。 如果连续加班，他一两个月只能回家一次。 有了孩子之后，这种两地的生活异常艰难。

妻子跟姜超商量，想让他调回城里。 “但这种想法太幼稚了，不可能。” 姜超说，他连借调都不可能。 2021年，33岁的姜潮决定参加公务员选拔。

选拔是指上级机关从基层机关选拔人员，是公务员内部的交流。 想参加评选的，必须是建制派的成员。 与非编制工作场所一样，大多数地方政府机构要求候选人不超过 35 岁。

2021年9月底，当地政府发布评选公告时，年龄要求“一般不超过35周岁（1985年10月以后出生）”。

那时姜超还未成年。 10月初，他迅速报名。

选拔也有考试，分笔试和面试两种。 笔试主要考察政策理论水平、分析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、书面表达能力等综合素质。 满分为100分，笔试成绩占总分的40%。 面试后的满分也是100分，占总分的60%。 由于几乎没有复习，蒋超在10月底的笔试中挂了。

如此一来，他只能再战一年。

35岁成为职场年龄“天花板”。摄影：林悦

2022年当地年龄要求仍为“35周岁以下（1986年10月以后出生）”。 遗憾的是，姜潮通过了笔试，却未能通过面试。

第二次选拔失败，意味着他没有机会——按照之前的年龄要求，地方公务员的选拔仍然极有可能限制在35岁以下（1987年10月以后出生）。 姜潮出生于1987年2月。

卡在“35岁”评选的不止姜超一人。

去年，山东一位超过选拔年龄的乡镇公务员向上级反映了这个问题，得到的答复是“我会好好研究的”。 同样在2022年，河南商丘的一名基层公务员也向组织部门反映卡在35岁就业门槛的打工人，解决了这个问题。 组织部表示，“在今后的工作中，将继续落实这一问题。”

35岁的职场门槛让职场人感到焦虑。摄影：林悦

关于“35岁”就业年龄歧视问题，记者不仅咨询了多家企业的HR，还询问了多地的组织部门。 出现频率最高的回答是“一直都是这样”。

山东某市委组织部负责人给出了较为详细的解释，“1994年，中央国家机关首次招录公务员时，规定报考年龄为35岁以下。” 国企、教师等，只要是用系统考试的，都把年龄定在35岁以下，让所有民营企业都照做。

“实际上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，35年的原则已经不适用了，”该组织负责人说。

中央财经大学人力资本与劳动经济研究中心发布的《中国人力资本报告2022》显示，2001年至2020年，全国劳动力平均受教育年限从8.4年上升到10.7年，劳动力平均年龄从35.3岁上升到39岁。

或许正是基于这些现实考虑，许多省份放宽了招录公务员的年龄限制。

就蒋超参与公务员选拔而言，很多省份都放宽了年龄问题。 例如，2022年四川省机关选拔公务员年龄要求“一般不超过40周岁，部分岗位可放宽至45周岁以下”； 40岁以下”。

“如果我们在这里放松到40岁，我还有机会。” 姜超却觉得，“好像很难。”

他有辞职的打算。 上了招聘网站后，我又打退堂鼓了——很多编外职位也有35岁的限制。 如果离开体制PC蛋蛋QQ群，到社会上工作，可能会面临更大的年龄困境。

长期失业的赵东，近日接到了一家外贸公司的面试电话。 对方不介意他的年龄，给他的职位是“驻外外贸业务员”。 工作地点：埃塞俄比亚。

如果他接受了，就意味着他和他的家人将不得不无限期地住在不同的地方； 如果他不接受，他将继续被挡在35岁的“就业玻璃门”之外。

（应受访者要求，文中涉及人物均为化名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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